戌时,正是不被人们注意甚至有几分讨厌的时辰。
不到睡时,却暗得不想出门,让人懊恼觉得比天光更难熬。这是天帝惩罚人类的时间,你必须耐住这一刻,然后才可以以金盆铜盆木盆盛水洗漱,锦帕丝巾粗布毛巾擦擦脸,往家门外扬一盆刚泡完脚的水,吱呀一声关上门,少顷熄灯,暖绵的锦被丝被薄被里躺住,这一天才算完。
也有租住客栈的,说是巴蜀双月湾的悦来客栈最受欢迎,地方最是冷清,但侠士们独独爱这份冷清。
希灵此时推开窗,客栈窗户已经有些破败,掉了少少木屑下来,窗外是瘦窄的小道,对面正对着粗粝的砂岩和岩石上的房屋。希灵轻叹了口气,客栈虽受欢迎,房间用了做工古朴精细的网格屏风隔开,且一屋只容纳一个人入住,是顶顶大的暂住之所,但旁边提供给租客使用的书架书案却陈旧低矮,书架放了几本只剩空壳的书,积满了灰尘,只是摆设而已,希灵突然开始羡慕窗外的小屋,至少是个安身立命之所。
希灵在屋里踱步,脚下松脆的木板发出不满的嘎吱声,瞥了一眼床单被褥,使用多次,洗得也很干净,但总是陈旧了不少,希灵伸手摸了摸被褥的棉,“洗了那么多次,早不保暖了吧。”他喃喃道,躺了下来,突然床边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一直亮到门外。
此时的雪瑶在盯着日冕,躺在雪白软塌上计算着时日,不多时,雪瑶突然起身,抚掌拍着,说:“丑时到了。”这才急急忙忙下床找铜盆毛巾等着接一捧门外的河水洗漱,匆忙间还撞翻了一盆花,砰的一声,花盆应声而碎。雪瑶懊恼的跺脚,脚下实木板发出钝钝的声音,明天要去买一盆新的盆栽了,雪瑶心想,也是快雪房型耐放盆栽,花也开得极好,便越买越多花,一屋子香气氤氲。
门外此时月明星稀,天暗沉如浓墨,空气凉得有些刺人,雪瑶接了门外的清水往脚上一泼完事,便赤着脚往屋内走去,被吵醒的侍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没忘记提醒小主人关上门,既然醒了,侍女便将屋内屋外的灯笼一盏盏点了起来,远看倒有些灯火通明的意味了。
雪瑶一夜无梦,正眼大天光,今日无事可做,只记得该去开封买一盆花,惯常的洗漱穿衣,选了一袭轻薄黑纱,头发稍稍梳理,后面盘起小小的丸子,剩下的一缕就斜搭在肩膀上,插上素色发簪,想了想还是在颈部绕了一圈黑色的银项圈,是融儿送的,云滇炼银的手艺加上稀有黑金制造,戴上就环佩叮当,雪瑶自以为英气十足,对这项圈很是珍视。
梦境四周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身处其中但失去了触觉嗅觉消减了一部分的听觉与视觉。
所有人在“梦”里都是公平的,所有人都拥有做梦的权利。若保留了一点点清醒,可自由操纵梦境,但有时候像活着一样,我们怕死。
我们怕死,在梦里的高山明知是梦里的高山,但是不敢跳下,虽然已经在梦境里给自己鼓劲了大概有一百次。
我们有时候也不怕死,在梦里看到血流成河也不过是黑白的颜色,梦里闻不到血腥味,感受不到过多的痛楚,除非,你真的出于痛楚之间,就比如这次,希灵冒着冷汗结束了梦境,感觉头疼欲裂,“是感冒了”,他喃喃一句。
手撑着床沿爬起来,希灵早已大汗淋漓,唇色苍白干燥,把早起路过门口的小二都吓了一跳,急忙扶着希灵肩膀问着客官可是身体不舒服,希灵摆摆手,没力气又松软的垂了下去,说道:“怕是感冒了,可否给我煎一副草药饮了,钱照给。”小二将希灵扶到松竹椅上坐着,为难地说:“客官不知道,我们双月湾是小地方,没有郎中,我们买药都要找车夫去开封买的。”兴许是小二知道自己的客栈被褥单薄,突然有了良心似的接着说道:“那我去开封给客官买一副药来,刚好要去买些上好花果酒,只是你需要多等会了。”“无碍”希灵说完,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了。
开封皇宫正门前的街道最是热闹,我也写过好几次,这次就不多着墨了,我们往右边的背街看去,一个英气乌黑又纤瘦的身体,正在和买花的小贩讨价还价。身边一个小二摸样的人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和药商急急地说着什么,不多时,小二拎着一包药匆匆跑向北门,他是去那里买些水果酿的酒,早晨总有客人爱点,不能为了这个生病的客人耽误了一天赚钱的要紧事。
那如果,我们假设今日希灵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在撑着床沿爬起来的时候,在小二问询指路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到开封买一副药,时空交错,身影相叠,那此时他应该正和雪瑶寒暄着。
雪瑶捧着挑好的玫瑰回到江南,此时正淅沥沥的下着雨,今年雨水充沛饱满,水滴滴在花瓣上又一颗颗滚落下去,雪瑶护着花又想护着自己,只得放下花撑开了黑色油纸伞,落下的雨水经过花盆形成了一段浅浅的河流,交错开来,又汇集在一处了。
雨水打在窗台上有些沉重的咚咚声惊醒了希灵,醒时一碗汤药在桌上已经放凉了,小二安排厨子煎了药给二楼的住客送去,厨子可没那么有耐心,只将药往桌上一放就离开了,没想过喊醒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希灵。
药凉了以后更苦了,几乎是闭着眼一口气喝完的,喝完喉咙有难受的异物感,想吐,又忍者咽了回去,为了转移痛苦就望向窗外,窗外雨声渐渐停了,希灵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笔友,不,应该是想认识的,以后会成为好友的人,此时在哪,在听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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