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被包裹在虚无之中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眼睛失灵了,与其说眼前的漆黑是被眼睛所捕捉到的,倒不如说什么都没有,连眼睛都被漆黑吞没,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漆黑的空洞。眼前的黑暗是仅凭大脑勾勒出的场景,却连想象力,都被黑暗所吞噬。
接下来是耳朵。不知是这虚空中不需要声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围的一切静的让人绝望,哪怕出现耳鸣的症状,让嘈杂的声音刺激一下大脑,哪怕只是幻听。处在没有半丝声响的黑暗,只会带来无穷的恐惧。
嗅觉,全无。空气的味道再也享受不到,口鼻却不自觉的想要进行呼吸,在这深渊之中即使放弃呼吸也不会出现任何异常。应该说,没有呼吸的必要。
还有什么?
大脑已经筋疲力尽,仅仅想要联系数个感官便用尽了大脑的力气,想要翻滚着挣扎却依然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即使发出了命令,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大脑这样理解了。
放弃了抵抗,即便是仅有大脑活着也好,即便是想象力也被漆黑覆盖了也好,只要还有一丝意识存在,飘向哪里都无所谓了,无法抵抗,那便任由着灵魂自由的飘荡,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心跳。
在这虚无之中随意飘荡着,时间观念也早已消失殆尽,这是自然。每当想要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那份疯狂的期待,就像经历了数年的等待一般。
可每当这份期待出现,心脏便迫切的做出回应。
“扑通”一次简单的跳动,回应着身体所有的感官,知觉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像血液又重新流淌在身体里一样。
但幸福是短暂的。
痛苦如期而至,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的依然是黑暗,而在胸口,有着比漆黑更加阴暗的存在。那是手,像是一只漆黑的魔爪,贯穿了身体,紧紧握住这颗心脏已经脱离在身体之外的心脏。
随着魔爪收缩,尖利的爪在心脏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剧痛顺着血液传达到全身,然后,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所有感官,所有知觉,所有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消失在漆黑之中。
大脑停止了思考,再度将意识流放。
不知从多久前开始,脑内所有的空余便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意识会不会就这样永远飘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虽然已经动用所有的脑容量来思考,但他却依然没有答案,因为只有在身体出现强烈的“渴望”时,唯一的心跳声,才能唤醒那永远沉睡的大脑。
“噗通”
不知道是多久的以后,惯例一样的心跳声响起,知觉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这次,他没有思考。
“噗通”、“噗通”、“噗通”...
剧烈的心跳声不断向耳朵中传来,那尘封已久的身体再一次体会到“活着”。
心跳不断加速,感官和身体开始做出激烈的反应,这次与任何一次都不同,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自己正从这黑暗中坠落下去。
“扑通”
身体感觉到触感,嘴巴品尝到味觉,耳朵听到了声音,而鼻子...眼睛里依然一片黑暗。
又回来了,啊?
意识渐渐被抽离,就仿佛飘荡在无尽宇宙中的灵魂,继续游荡。
一阵强大的力量作用在身体上,身体向右侧倾斜,随后被拉了起来。那股力量甩动着,将疲惫不堪的身体丢在坚硬的木板上。
身体感受到无比的痛苦,虽然意识还在,但身体却被无情的蹂躏着,无力反抗,是眼下最无奈的事情。
一股股力量作用在身体上,前胸,胃部,严重的挤压使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噗啊”
从口中吐出的液体向四周喷溅,那是从胃中被挤压出的液体。
“咳...咳咳咳咳...”
喉咙的不适感瞬间传递到大脑,疯狂的咳嗽着,仿佛要咳出血来。
筋疲力尽的趴在触感类似木板的地方,苦涩,腥臭的味道在身体中流窜,贪婪的呼吸着,享受着这恶臭的空气,舌上的味蕾,只能感受到浓烈咸味。
咸味?
口腔的感觉,鼻腔的感觉,指尖的感觉,渐渐也能从耳边的嘈杂声分辨出人的声音,再慢慢分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人。
这么说,眼睛也能看见了吧。
那畏惧黑暗而闭上的双眼,终究要睁开了吧。
缓缓睁开的眼睛,被刺眼的阳光又盖了回去,可他是高兴的,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着。
“终于回来了。”
渐渐适应了阳光,跪倒在岸边的码头上,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双腿,看着前方那无边无际的海洋,激动的心情无法掩盖。
“喂喂,打断一下你奇怪的行为。”一个沧桑的大叔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小子,为什么会从天上掉进海里啊。”
从天上?掉海里?
完全没有头绪,目光呆滞的将头转向身后。
那里早已围满了人,这些人大部分都身材魁梧,背着或手持巨大的武器,但也不乏妇女和儿童,在那其中也有老人和少女。可他们的服饰却与现在已知的服饰有很大差别,是某个部落么?虽说有些奇怪,但这样的服饰好像在哪见过...
“喂,小哥!回答人的问题啊。”还是刚才那个声音打断了思路,而面对他的回答,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
在黑暗中游荡,虚空中坠落,开什么玩笑,这话说出来会被当做疯子的。
“不知道就算了,大叔我也不问了,总之把你救上来的就是我了,你可要好好的报答啊,外乡人。”
外乡人么,也对,漂流到这一无所知的岛上,今后要如何生活啊?
“喂,小哥,说句话啊,起码报个名字吧。”
“...”名字,脑袋中浮现的无数的字,无数的词语,无数的书籍,无数种学到的知识,却想不起这简单的名字。
“看样子是失忆了。”大叔沮丧的说出了这样的判断,“真是可怜呐小子,那大叔就给你起个名字吧,大叔我可是很会起名字的。”
罢了,就交给他吧,脑中放弃了搜索,由着他的乐趣。可周围的人,却一脸同情的望着。
“看你这样,就叫你落汤鸡!”一脸得意的说出这个名字的,正是将他救上来的这位。如果说被救上来是幸运,那么他没有说出最后一个语气词是便最大的幸运。
“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么。”周围的人强忍住要笑的情绪,有些甚至没忍住干脆笑了出来。
“这名字不好么,那干脆叫鸡...”
“停!这很好,就叫落汤鸡。”终于制止住了这个可恶的话题,看来这位名为落汤鸡的男子,就要背负这个名字在这个村里生活了。
“对了,还没问这是哪里?”
“你不知道么?也难怪,这里可是即将开战的圣地.....喂,小哥。”
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黑暗笼罩了他的世界,在众人的惊恐声中,他再一次,昏了过去。
意识再一次回到身体里,已经能感觉到温暖的床了。被轻柔的被子覆盖着,还被微热的火焰烘干了身体,最美妙的,是坐在身边的女子。
“真美啊。”微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发梢,美的像清澈的湖水,散发着光芒。
被醒来的客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起身微微一笑,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进来一位手持拐杖的婆婆,她身穿着巫女的衣服,还有侍女在旁服侍,想必是这个村子的巫女婆婆吧。
还没等她开口,躺在床上的“落汤鸡”先生便发出了询问。
“要开始战争了么?”
“真是敏锐的小子啊,正如你所说,我们的部族要和那个家伙来个了断。”
“那个家伙?”
老婆婆没有回答,只是将他从屋子中拉了出去,屋外的人忙碌的准备着物资,从规模来看,此次征战是赌上了全族。
“你看火山下的那片树林,那原本是我们的家园。”
顺着婆婆指向的方向能看到近处的一片树林,可越向前望去,越发觉得不对劲,直到他看到了,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火山口不断翻滚着的岩浆。
“婆婆,那边...”
他停顿了一下,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从婆婆的眼神中可以得知,那是一段多么惨痛的经历。
那是他们的家园,没错,就在那活跃的火山周围,那遍地灰烬,荒芜的散发着死气的熔岩地带。
“这个岛屿原本是个天堂,那火山也是个温顺的家伙。”婆婆的回忆在脑中绽放,那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与丛林中过着幸福生活的村落。
“我们这个部族已经在此生存了数代,直到那家伙出现。”婆婆的眼神中,不仅仅是对它的愤怒,还有一团更加黑暗的东西,那是一股强烈恐惧。
“也许那个家伙就是专程来毁灭我们的邪神吧。”婆婆强忍住痛苦,颤抖着回忆着那不堪的画面。
“一瞬间,整个岛屿化作一片火海,迸发的岩浆将整座岛屿吞噬殆尽,就仅剩下这一小片树林了。与其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用这残存的生命去守护我们的家园。”
看来,整个部族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那这个造成毁灭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有什么应对的方法么?”
“没有。”
没有,斩钉截铁的与其,与其说他们的行为是勇气,倒不如说是送死,这已经是一个对生感到绝望的部族,可他是一个学士,无法放弃的求知欲,无法让战士们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进入那片死地,无法在这让他拥有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就这样毁灭。
“让我去为你们探路吧,我会收集到这个家伙的情报,为这次的战争提高一些获胜的概率。”
“外来人,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我们会给你一条渔船,驾船走吧。”
“别小瞧我哦,我可是专业的。”吹嘘着自己的本领,为的是让他们不要在拒绝自己。
“感谢你为我族的付出。年轻人,你知道为何到现在我们一点关于敌人的情报都没有么?”婆婆背对着那个满脸自信的年轻人。
“因为...从未有人回来过。”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年轻学士还没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便遇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麻烦。阻挡在他面前的,是前所未有的灾难。当他背上背包,带领着一队战士前往那熔岩之地时,生命的时钟,正飞速的转动着,从他踏出的第一步开始,已经不知不觉按下了,世界的倒计时钟。
剩余
——
鬼鬼祟祟的男子踏入了这片被封闭的圣地,那是在这片森林中被视为神明居住的地方。虽然有时会有滚烫的巨石从山上滚落,也有炙热的火焰摇摆在山的周围,但它一次也没有使距离这座山不远处的人类部落遭到灾祸。
人类敬畏它,将它供奉为神明。禁止任何人接近这座山,是这个部族历来的职责,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山中居住的并非什么一般的神明,那是一个邪神。
依照部族流传下来的故事,数百年前,人类踏足了那片圣地,愤怒的山神催动山上的火焰,将整座岛屿吞噬殆尽,勉强存活下来的祖先们经过数百年一代代人的努力,才将此处变回原来的模样。禁止进入,是自古流传下的“存活”的法则。
而不巧的是,却有着与之相左的另一个传说,这个传说不知从多久之前便传起了,那是比百年前的灾祸更早的传说,千年?也许是数千年前的古老传说。
山中居住着强大的神明,那是绝对的神,控制着世间万物,驱使着物种元素精灵,若是强大的人类得到它的认可,便会获得无穷的力量。磨炼自身吧,下跪祈求吧,神明会赐予你,自然的力量。
不论哪个传说才是真的,也许都是真的,只是可以确定,这座吞吐着火焰,流淌着岩浆的山中,居住着一只强大的生物。
没错,这是一座火山,并且是一座活跃了数千年的火山。
居住在这里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模样呢?怀着这样好奇心的人不在少数。敢于一探究竟的人却寥寥无几,畏惧着传言,畏惧着死亡,他们迟迟无法踏出探索的那一步。
可这名男子却已悄悄踏入这片死地。
到处都充满了炙热的气息,连空气都像被烧焦一样,干痒从喉部传来,所带的饮用水早已消耗殆尽,身体中的水分急剧蒸发,力气一点一点被高温榨取,汗水也在滴落的瞬间化为一缕轻烟。
已经要失去所有的气力,身体不自觉的向地面上倒去,可他却用尽力气稳住了。原本躺倒在地上进行休息这种美事在这里也变得不可能。不久前因虚弱倒在地上准备休息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地面的温度,仅仅接触了一瞬间,手掌便被烧伤了。
强行拖动疲惫的身体在火山中的道路上行走着,周围翻滚的岩浆期待着他体力不支的那一刻,它们奋力燃烧着自己等待着。
高温使岩洞中的空气都扭曲了,扭曲的景象不断在眼前播放,强烈的眩晕感向这个男人袭来。
一步、一步、一步...
就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士兵,他只会机械式的向前方行进着。
距离意识的破碎仅剩最后几分钟了,高温无情的压榨着人体的能力,这最后的几分钟对他来说,也渐渐成为奢望。
他倒下了,在进入一片开阔的洞穴中后,再也支撑不住了,全然不顾地面的高温,就算皮肤被烘烤至鲜红色,血液从略显焦黑的皮肤中向外渗出,然后蒸发。他完全不顾这些,因为目的达到了,他如愿见到了那神话中的生物。
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原因,身体无法停止颤抖,渐渐被高温吞噬殆尽的身体,也依然无法停下。
冷。
无法言喻的冰冷从体内向外扩散,就算皮肤已经被严重烧伤,他还是感受到无尽的凉意,从他那恐惧的心。
眼前的黑影动了。类似眼睛的光芒从黑暗中出现,周围的气温急剧升高,闪着光芒的双眼死死盯住倒在地上的人类,仿佛质问着,为何弱小的人类要来打扰它的清闲。
不再冷了,再也体会不到冷了,他笑着,剧烈的笑着,发疯似的笑着,从他那已经烧成灰烬的身体中,飞向了天国。
它尖叫着,愤怒的咆哮着,来打扰它清净之人就这样简单的消失在了它的视野中。它的愤怒还没有消失,无处宣泄的怒火染上全身,力量,随着愤怒的力量,它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火焰覆盖了全身,那是怒火的力量,身体由紫色渐渐变为红色,火山内的温暖急剧上升,随着一声愤怒的吼声,火山也开始躁动了。
抖动着身体,它昂起那高贵的头,张开那看似残破的恶魔的翅膀,身体仿佛包围着岩浆,冲了出去。为了回应它的怒火,安静了数百年的火山也按耐不住了。
火山爆发。
岩浆从火山口向天空喷涌而出,随后流向四周的森林。被这样的景象吓到的人们,只得奋力向更远的地方逃跑,永不回头的逃跑。
火焰瞬间吞没了人类所在的村落,周围的森林也未能幸免,那不全是火山带来的灾祸,逃亡中的人们没有谁愿意回头看一眼,那只在身后肆虐的魔物,无人敢一睹尊容。
刚开始逃亡时还有胆大之人,也许是对家的依恋,也许仅仅是好奇,可不论为何,转过头去人全都失去了逃跑的力气,双腿不断颤抖着,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直到,被烈焰拯救。包裹在烈火中的人,安静的化为了灰烬。
无人再有勇气向身后看,人们只顾着向前逃跑,背后有着“恶魔”,这个想法在人的心中蔓延着。
火焰持续在肆虐着,无尽的怒火也被不断地消耗着,身上包裹着火焰,赤红色的“恶魔”不断地燃烧着这片安详之地。
这肆虐的火焰不知持续了多久,但当人们已经逃到海岸只时才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逃了。终究要毁灭了么,希望在死前目睹这场灾难元凶的人们在临近海洋的地方,转过了身体。人类的最后一丝勇气,用在了直面绝望。
空无一物,只留下一片焦黑,那是从此处蔓延至岛屿另一边的无尽的漆黑,在恶魔宣泄过怒火后的世界中,仅有一片死地。
最终,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见到过“恶魔”的模样,他们的脑海中,仅有绝望。
一阵鼾声在火山中回荡着,声音的源头,是有着灰白色身躯的庞大怪物,它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像是很惬意似得,在它的身上还铺着淡紫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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