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怒号,寒雨狂飙,压低的浓云犹如翻滚的巨兽,厮杀的战场仿佛涌动的赤潮。
他跪在被血染红的土地上,已经满是伤口的手紧紧捂着胸口。
远远的前方传来放肆的狂笑,如果轻蔑有力量,那笑里的轻蔑足以将他踏入泥中,永无翻身:“金将军,放着好吃好喝前途无量的将军不做,反倒要做泥里打滚的乞丐,唏,如今被打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划算,不划算!”对方手中的长剑遥遥指着他的脑袋,“到底在我手下尽忠一场,我予你一次机会,如何?你既放着人不做,偏偏要做犬,那就爬过来到我脚下,舔干净我鞋子上的泥,你的这些弟子,我皆可放他们一马。”
他低低闷哼,胸口的伤口迸出更多血来。
“帮主!”身边一位弟子焦急呼唤,作势欲扶,却被他扬手当下。
寒风猎猎,他摇晃着身躯站起,污浊的发丝,却掩盖不住那双清澈的眼眸,扬了扬唇角,他轻声讥笑:“黄巢贼子,暴戾恣睢,残横无端,如今你杀人无数,赤地千里,又何曾有当年许下盛景之一分一毫。如此暴戾凶匪,吾不能斩之,定有他人相继,终有一日将汝诛杀!”
浓云低垂,阴风阵阵。万千箭雨倾盆而下。他一手叉腰,迎风而立,纵情大笑。
北望燕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
他坐在马上,在父亲的怀里,小手紧紧揪着马鬃,戈壁带着沙石的风扑面而来,打在脸上钝钝的痛,可是比起紧张,他更多的却还是兴奋。
他就这么跟着父亲,看他指的戈壁瀚海,石林沙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父亲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琼儿,等明年,你可就要自己骑马了,父亲不陪你了。”
他撅了撅嘴,想要反抗,又听父亲半是自豪,半是唏嘘道:“吾儿长的真快,为父就快要看到你驰骋疆场的样子了。”
他笑了,抬起头来想去看,可是却只看到漫天血一般的红云。他惊恐地到处寻找,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长,只有遍起的喊杀,四溅的鲜血。
一个人拉住他:“少主,快、快走!”
他惶惶然被抱走,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那倒下的,熟悉而伟岸的背影。
十四年后,他枪出如龙,迅如闪电,蛟龙自枪身腾飞而去,待盘旋而回,在一片惊恐声中,枪尖挑起的,是仇人的人头。
英姿挺拔的青年人收起长枪,拧紧剑眉,一步一步,走向祠堂。
木门吱呀一声紧闭,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突然跪倒在地,抚着父亲的牌位,泣不成声。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淡泊的气息。
他跪坐着,低着头,听着主司录絮絮地说着什么,所有话语都已经进不了耳朵。他的耳中只有窗外的风,风中的鸟,鸟儿离开的树枝,和树枝坠下的落叶。
落叶打着旋儿,在风中飘然翩飞,落在地面。它虽然身在空中,却那样自如、灵动、飘逸。
为了离开了地面,它依旧这样潇洒呢,它是否拥有破绽,是否能被一击即中?
他思索着那本书里的每一句话,直到主司录的一声叹息打断了他的冥想。
“风司录,你尽职尽责,心怀正义,颇有侠士之风,这固然让吾钦佩,但吾等即为司录,领朝廷俸禄,就要依律法而行,你这般随心所欲,让吾颇为为难啊。”
他低下头,拜了一拜,心中却还想着那风,和那风中的叶。
三年后,他一剑刺出,空中落叶一分为二,兀自飘零。
凭借这套剑法,他已打遍天下无敌手。
有人问曰:此何剑法?
是曰:无痕剑意。
雾霭云从飞星落,半影相依扇中情。
万青竹海。山青水翠,绿袖闲云。
一道身影在竹林间穿梭,足尖微点,身姿翩然,忽一傀儡腾空而起,同时腰一拧,手一挥,漫天花雨遍洒而下,竹林前十只竹靶,应声而中。
身影稳稳落地,那少年擦了擦额际的薄汗,露出笑容来。
一阵抚掌声响起,少年转身,笑着唤声:“父亲。”
父亲走来,一一查看靶上的暗器:“练得不错。”
少年腼然。
父亲再问:“我写的那本《毒经》,可看了?”
少年点头:“看了。”
“那为何你的暗器无一淬毒?”
少年昂了头,带着一丝倔强和骄傲:“父亲武学精湛,机关、傀儡、暗器、毒药无一不是上上之学,凌峰日日练习,不敢怠慢,但若有朝一日凌峰行走江湖,必不用毒,要打,就堂堂正正,光光大大,打到对方心服口服。”
父亲不以为忤,抚着他的头,轻笑两声。
数年后,这位唐门的创始人坐高堂之上,手抚折扇,对众弟子朗声下训:
“真正的唐门子弟,不以毒攻。”
灵妙潜通乘风起,太极玄虚若镜清。
手中之剑,挑起锐风,卷动飞花落叶,自在清明。
“大道不远,真我存心。自然成武,天人合一。”
飞花落叶随剑气舞动,不飞扬,不跌落,不力缠,不松懈,融会贯通,自然一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脚下踏七星走八卦,心无旁骛,万物归一。
剑招收势,他抱元守一,心中一片空明。
忽觉有人轻唤:“梦白。”
他俯首而拜:“道长。”
扶摇子捻须而笑:“修持为何?”
梦白答:“修持苦行,几成大道。”
扶摇子又问:“何为大道?”
梦白又答:“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扶摇子再问:“天下不定,道法何存?”
梦白沉吟,复念三遍:“天下不定,道法何存?”豁然开朗,扬天大笑三声,拂袖而去,身姿卓然,竟似仙人。
竞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
此处山谷,水静山幽,百花烂漫,风吟鸟鸣,遍地锦绣。此时月光正好,满山清幽,夜色凉如水。
一女子正于一树桃花下抚琴,琴声缕缕,水流淙淙,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时云开月现,花瓣纷纷,散落如雨。
铮然一声,琴声忽止,她秀眉微皱,敛裙而起,循声而去,不多时,于水边觅得一身着渔家服饰昏迷女子,忙用医术施救。
片刻后,女子醒来,睁眼之时,见得面前繁花似锦,月光倾泻,一妙龄少女立于身前,姿容秀美,仪态飘逸,唯独一头白发轻瀑如雪。女子惊呆半晌,喃喃道:“我可是死了?方能见得仙人?”
对方轻笑一声,语声温柔:“既是见得仙人,又怎会是死了?”
女子上下打量,心中已明必是高人,跪至身前,泣拜声声:“渔女顾晚静,饱受天风流作乱之苦,求仙子高人搭救,不图富贵名利,唯求安身自保。”
对面之人沉吟许久,一双皓雪素手轻轻扶起了她。顾晚静又惊又喜,拭泪道:“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那人嫣然一笑:“梁知音。”
动游碧落心无碍,静藏深渊迹绝踪。
百鬼潜行,蜃意无双。
他手握双刃,在林中疾驰。毒瘴丛生,蛇虫横行的蛮荒,是中原人避之不及的所在,却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家园。
来无影,去无踪,诡秘凌厉,神鬼莫测。因为常年与蛇虫为伍,淬炼毒物,中原之人提起他们,往往比起那寒意逼人的双刀,更怕他们驯养的蛇虫鼠蚁。
五毒,五毒,刀毒,蜃毒,那人呢?
被人唤做五毒的人,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毒物再毒,犹能为我所用;刀锋再毒,依旧在我掌心。和人比起来,又又何所惧?
毕竟,比毒物更毒的,是人心。
风从千年来,吹落窗前叶。
写书人提笔,不慎墨落,染了一片花笺。
身边的添香红袖为他磨着墨,问了一句:“公子可在写什么?”
他笑笑,搁下笔:“写这江湖。”
红袖笑言:“江湖,由你而写?”
他敛了笑意,望向窗外莽莽群山,浩浩云海,和那山海之后的,万千江湖。
“不,江湖,由他们而写。”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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